押井守的“苦战”与“胜战”

【关于《Garm Wars》】

对于《Garm Wars》（加尔姆战争），在开拍的时候，押井守就认为这不会是他的最后一部长篇作品，从当时的设想到中途一度冻结，之后的重启到开拍又花了不少的时间，对于“最后”这个字眼押井守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回过头来，《Garm Wars》的上映也对押井来说也已经是3年前的事了。

算上《Garm Wars》，押井守已经有3次在海外拍摄电影的经验了，《AVALON》（阿瓦隆）的时候去了荷兰、《红眼镜/ The Red Spectacles》的续作《地狱看门犬》又去了中国台湾和香港，《Garm Wars》的拍摄地是在加拿大，这不仅是押井守的剧组首次进入北美圈，更是他第一次拍摄好莱坞风格的电影。虽说，曾有过在海外拍摄的经验，但押井守表示那些都派不上用场。用上好莱坞的拍摄手法，某种意义上连作品本身都要发生改变，又是押井守迄今为止不能想像地规模，但却又是非常典型的电影。

可惜电影在上映后，票房仍遭滑铁卢，各界的评论也不太理想，然而押井个人认为这不能算是自己的失败作。怎么说也是在日本以外的地区上映，但就是分类为幻想作品，那也是这类作品中非常奇特的一部，这点发行方当然是懂的，所以押井守才认为这部打一开始就不适合局限于日本地区，要让它给世界范围的人看到。往往说到幻想作品，就应该是剑与魔法的世界，但《Garm Wars》不是，这是一部军事幻想作品。剧中的武器是航空母舰，是巡洋舰，是战斗机，是突击步枪这样的军事武器，这也是最初的设想，然而这样的类型却不被人接受。

剑与魔法在幻想作品过于普遍，押井守不过是将他们置换成了现实中使用的兵器，似乎这样的“幻想”就被众人当作是“不现实”的作品，押井守表示，这不过是在幻想作品中、尤其是海外的幻想作品中几乎没有用到这些兵器。为此押井守还下了一番苦工，重新设计这些兵器，“电影宛若设计工作的结晶”，所以无论多么微小的道具，押井都认为有必要重新设计，虽然这并非是幻想作品的共通点，但这样也无疑意味着给现场带来了相当大的负担。

当初押井守是希望制作上按照好莱坞的风格来，但演出还是押井守亲自操刀，光是脚本的工作就花了太多的精力。脚本的写法要按照好莱坞的主流手法来，也就是要多条路线，改变视角，将多条线穿插在一起，这样观众才看不腻。如今的观众对这样的做法已经司空见惯。如果视角一直都是某个特定的人物，在看的过程中也会有心理上的负担，所以才会不断改变视角，最后再走向大团圆的结局，这是好莱坞电影的王道路线。

押井守表示，这个版本的脚本早就写好了，通过切换3位主要人物各自的视角从而展开剧情，这并非做不到，而是有着“做不到的理由”，那就是预算。这样的拍摄需要比预期的预算要来的多得多，按倍数来算，这实际上在写脚本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是否采用这样的脚本尤为关键，然而没有。押井守认为这是一次有趣的经历，一般情况下，按照好莱坞风格制作的电影，制片人有着绝对的权限。电影导演无非就是在现场指挥如何拍摄，挑选脚本，包括剪辑的权利最终都是在制片人的手里。

这次则不同，押井守有着原作的权利，这点可以说非常暧昧，就连制片人都换了3次，因此改变了以往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方针。脚本的决定稿就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这还不算什么，而是在决定稿完成之前、在去加拿大拍摄之前就已经画好了分镜。当初想要拍成怎样的电影，想要说怎样的故事，到了最后的最后还在不断修正，但对押井守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钱，还没拍摄之前就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金钱，所以到真正拍摄的时候，那些苦都说不上是苦了。

“电影确实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不过这并不是对观众说的，而是身为电影人的押井守所得出来的结论。过去的那些制作现场足以证明，他的人生是被电影改变的，在制作现场，他学会了灵机应变，很多结果并非是像预期的那样就能得到的，但为了达到预想的结果就必须有着充分的准备。“因此准备是最重要的事。”对于幻想类的异世界作品来说，准备更是一切。如果一遍拍摄一遍去改变服装、道具，那只会使得结果偏离最初的想法。但即使经过了完备的准备还是会有预想不到的“天灾”，押井回忆起拍摄《Garm Wars》时，在摄影前一周，原定取景的湖居然结冰了，问过了当地人说是“大概一周之后就会融化了，没问题”。真的没问题吗？押井守对此抱有疑问，一周后，冰是融化了，但这湖边远出了原来100米以上，根本就没有可拍摄的地方。这类物理上的限制条件对实拍电影来说简直就是致命伤，这也是押井在拍摄实拍电影的过程中感受到的最痛苦的制约。同样是幻想作品，动画就不用这么麻烦，所以这类作品往往用动画的手法，而押井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另外是演员和拍摄团队，几乎是押井守过去没有合作过的成员。在正式出演之前，先要问过对方，是否能够接受这些难题、这可是一部要耗尽能量的作品。但无论怎么艰苦，押井都不会让整个团队冒太大的风险，毕竟还只是一部作品。最终因为预算的关系，加拿大的制作团队到期了，不得不收工的时候，只好找来押井守的老东家——Production I.G，将所有拍摄好的素材全部交给I.G，剩下的部分就交给他们了。

“后期制作是电影制作的第2部，意味着第2场战斗开始了。”对押井守而言，这才是真正演出工作的开始。由于时长的限制，好莱坞的王道多视角多路线做不成，事已至此，只有尽可能把这部作品以最适合它的形式面世。放在现在，押井守也认为要拍出《Garm Wars》这个他脑中妄想的世界，只能用动画的方法才能实现。不仅是为了要展现影片中所有幻想的部分，而且有着过去的电影遗产所没有的部分，即便现场的拍摄用的是好莱坞的手法，都只能用动画的方法论才能表现。这对押井守来说非常痛苦。无论现场怎么痛苦，将电影完成都是监督的工作，监督要负起全部的责任。所以不可能撒腿就跑，只得竭尽所能，将其完成，变成自己的作品。最初预定是娱乐王道片，到最后还是变成了押井守特有的难解电影，但押井守表示，除此之外，这部电影是没法完成的，“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本质使然吧。”

电影的本质是有趣，为什么到了最后会越来越成为“偏离”自己预期的作品呢，押井守的理解就是身为一名监督越是深入一部作品就越会把电影变成自己的作品，逐渐暴露出自己的真心话。但是电影监督并不需要表达出自己的真心话，说到底监督不过是接了别人的活，但当某些客观条件没法满足自己的期待时，监督的本性就会开始暴露，不禁意地流露出来，体现在作品中。因此只有在当自己在看到完成后的作品时，才会后知后觉，“竟然塞进了这么多的私货。”

《Garm Wars》对押井守来说，是一部极为难忘的影片。它的内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这样暧昧的电影也是押井本人尤为喜欢的类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企划了15、6年前的电影，之所以没能放弃就是因为有着很深的执念。当然除去作品本身，押井守也很喜欢作品中每位合作过的演员，也包括他们所饰演的角色，拍摄的过程中就像是和他们交心一样，虽然押井表示自己的英语水平菜得不行，但正是这种连对话都不能好好成立，还能够互相理解的拍摄现场，才更值得他去珍惜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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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空中杀手The Sky Crawlers》】

《空中杀手》这部作品对于押井守来说，有着很大的转变。这是他第一部面向年轻人拍摄的电影，在电影上映的时候，也是打着这样的宣传语。过去的动画作品，《机动警察Patlabor》也好，《GHOST IN THE SHELL／攻壳机动队》也罢，比起高中生、大学生，更能受到30岁以上的人的追捧。但《空中杀手》这部作品是押井守真心希望献给年轻人的作品，在过去的作品中也没有这样的制作动机。动画监督、电影监督，有时会因为自己年龄的增长，作品的对象年龄层也逐渐年长，押井也承认这个事实。尤其是像他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拍片的监督，更是逃不掉这个不争的事实。说是押井守的心回意转，又或者是来自出品方的要求，这其中也包含押井自己的条件，于是要做出一部给年轻人看的片子。但从结果上看，仍不如押井守所愿，影院里看不到那些年轻人，来的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观众们。“这都得怪电影的宣传。”押井守也想过把责任都推到宣传上。

在影响力方面，虽然不能和《INNOCENCE》（无罪）相提并论，但押井守认为《空中杀手》是一部不输给《INNOCENCE》的作品，至少在动画方面的工作上，是押井守第一部让自己感到成熟的作品。押井还笑称，“也可以是最后”。对押井守来说，监督的工作就是在影像作品上进行各种尝试、各种冒险，开发出新的演出手法，总之就是要日新月异。但在《空中杀手》的时候，押井更意识到，不仅要挑战、创新，还得成熟。就像作品中的角色一样，虽然外表上返老还童，但他们的内在早已是老头老太。这是作品电影决定性的部分。尽管想着要做面向年轻人的作品，但实际上作品里的角色也是“披着小孩的皮”的成年人，也过去作品中的角色没什么两样。

森博嗣的原作很棒，电影中虽然改了不少设定，但相当一部分，押井守都在努力还原原作。也是押井守认为这是在自己的原作改编作品中，与原作保持着“最幸福”的关系的一部，也可能是“唯一”的一部，其他的作品几乎都被改得面目全非。最没能“把她嫁出去”的作品，押井守认为是《天使之卵》，又或者说是机缘不对。《空中杀手》虽然在票房上仍不理想，但无论是原作还是观众都给了相当好的评价，构建了非常幸福的关系，在押井守的作品群中，也是非常独特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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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WOWOW：押井守監督が自身の作品について語る！　3週連続単独インタビュー第三弾　『ガルム・ウォーズ』『スカイ・クロラ The Sky Crawl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