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寺山修司与动画漫画界(八)

戏剧和现实的交流大使

Fun|塔塔君 协力/北村勇志2016年5月25日 8时25分

当戏剧撞入生活

“谁杀死了力石”追悼会更像是寺山修司精心导演的一场戏剧,这种戏剧并不是由表演者进行,还需要群众的参与。以表演者和“不明真相”的群众的结合来组成的戏剧,寺山修司之后也干过很多次。这些戏剧正是基于寺山修司的观点:“现代,虚构与现实并非二元性的对立,恰恰两者是难舍难分紧密相连的。”(出自其随笔《幻想图书馆》,该书也是中国大陆地区唯一出版的寺山修司的书,有兴趣请务必买来看)戏剧是虚拟的,但是戏剧里的世界却是现实的,所以世间皆剧场,只要可以上演戏剧的地方,就是剧场。

1975年4月19日15时,天井栈敷在杉并区街头上演了名为《撞击(ノック)》的剧目,表演的舞台包括澡堂、空地、普通的住宅,甚至是区政府。天井栈敷的音乐家J.A.Seazer回忆道,打算前来观看的观众提前买了标注着什么地方会表演什么内容的地图,比如说在地图上写着“20日16:30 ~ 18:30在牡丹温泉沐浴的男子事件(洗浴费用75日元)”。表演时,观众们一边拿着地图一边移动,在澡堂里的表演大家甚至光着身子在看,就连普通的客人都在,在一旁洗澡的老奶奶还非常吃惊。结果市民纷纷投诉,并且被警察介入。最终这场特殊的表演持续了30个小时,到4月20日21时结束。第二天,这场戏剧登了报纸三个头版。寺山修司还被警察带去登记,气得寺山修司差点连剧团都退了。J.A.Seazer说:“(寺山修司)进入了野兽模式了。寺山先生的作品,即使现在可以在电影和书里面看,但最有趣的还是戏剧哦,比如其事件性和丑闻。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无法体验了。”

《撞击》的表演地图

《撞击》剧照“空中的散步者”

撮影渡辺克巳

《撞击》剧照

杉并区的宣传网站上有一个漫画企划:“中央线4站的魅力【场所】×【人】超时空相遇”,想象30年后的2015年,寺山修司的《撞击》如果再次再杉并区上演的样子——演员开始表演之后,寺山修司不满意演员的表现,结果自己一手拿着剧本开始亲自出马演出。

这种戏剧手法在寺山修司的电影里也有出现。 在他1971年上映的电影导演处女作《抛开书本上街去》中,少女带着14岁的、背着佯装成巨大阳具的沙包的弟弟,在东京最繁华的截取发表演讲,表达不满,这种做法隐喻了学生运动的青年。而摄像机则在街头的角落拍下全过程,包括不明真相的观众,有的人走过看一眼然后走掉了,有的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但这些群众的自然反应都是电影的一部分,群众们不知不觉也成为了电影的演员。

《抛下书本上街去》剧照

又如寺山修司1974年的代表作《死者田园祭》的最后一幕,本来男主角穿越过去和他几十年前的母亲在四面皆壁的屋内安静地吃饭,墙上还挂了一个象征禁锢的时钟。没想到墙壁一倒,外面居然是喧嚣的东京街市,电影的演员一起出现在街道上,路上行人纷纷莫名其妙。但这一幕似乎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东京日和并向着现代腾飞。演员们在街头向屏幕前的观众道别,这和《抛开书本上街去》的最后一幕——全体演职人员出场——如出一辙,直接把观众从戏剧抽离,向电影道别。

《死者田园祭》剧照

寺山修司永远都在给戏剧和现实打通一条通道,观众可以通过银幕偷窥戏剧里的现实世界,戏剧里的人会穿越银幕和观众对话。这种现实世界的“真实”和戏剧世界的“虚拟”的混淆便是寺山修司的拿手好戏。比如《抛下书本上街去》一开头男主角就坐在银幕前骂着观众:“你在干什么呢?在看那些无聊的书或者是一大半人聚集在一起喝烂醉泥的话,什么都开始不了的。”

在寺山修司的实验短片《罗拉》(1974)中,银幕似乎被撕破,三个抖S女在映像里用言语调戏正在观看的观众,当有个观众“穿过”银幕里便成了女人们的玩物。在这个过程中,寺山修司搭建了一个通道让观众“出入”,完全打破戏剧第四面墙。短片《蝶服记》(1974)中,寺山修司想要拍摄一部“被遮挡”的作品,在放映机和银幕做了一个“中间戏剧”,通过利用人、其他物体的遮挡让影片有了影子,这似乎映像里有一场戏剧,而遮挡着映像的影子又是一场戏!如果说放映机和映像之间隔着银幕,那么这些“遮挡”银幕的东西不正是通往戏剧里的“现实世界”的通道么?

《蝶服记》剧照

偷窥的癖好

其实寺山修司是个偷窥爱好者(简直变态,但我喜欢),他的作品也充满许多偷窥情节,宛如人内心的欲望在汹涌。

他打通戏剧和现实世界的路线,为的是戏剧和映像世界里的人偷窥我们的世界;同理,我们作为观众也是戏剧世界的偷窥者。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楚门的世界》,楚门的一生都是被剧组塑造出来的,并且透过电视让观众每天关注楚门的每时每刻。寺山修司认为虚拟(戏剧)和现实不是二元性对立,戏剧里也有一个现实世界,我们作为观众便是偷窥着这个银幕里的现实世界。

《死者田园祭》少年偷窥到马戏团后台里的大人在嘿嘿嘿!



《死者田园祭》里少年在偷窥邻家少妇,下图漫画来自丸尾末广的《初恋》,实在太像了,不禁拿出来对比,丸尾末广是否有受到寺山修司影响还有待商榷,但是他的作品确实和寺山修司有很多相似处。

再见了,寺山修司

寺山修司对电影的看法是又爱又恨的,他讨厌生活和电影混淆。《抛下书本上街去》和《死者田园祭》两部电影都是寺山修司对电影看法最好的例子之一,其中前者最为直白。映像是他反应现实世界的媒介,这正好对应笔者前两章说的,映像是重塑现实世界的媒介,重塑了一个超真实世界,它反映我们的真实世界,但是又像平行世界一样,与我们的世界并非完全重合。简单来说,电影就像造梦,一旦电影院把灯打开,屏幕变成白色(下图),一切都消失了,我们的梦就醒来了,我们从电影里的“现实世界”回到了我们自己身处的真是世界中。正如军国主义给了让日本人一个幻梦,日本学生运动也是一样,或许这些学生醒来就发现不再是他们梦想的那个世界,醒后便是迷惘,最终愤怒,这便是《抛下书本上街去》的情绪。

《抛下书本上街去》剧照

如果说电影反映生活的话,那么演员就是我们某个或某些人的代理人,电影和生活互相解构。然而如果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的话,那电影反映真实的意义便本末倒置,所以寺山修司在影片最后然演员以真实身份向观众告白,把观众拉回现实。寺山修司这个天才以最诗意和最高的敬意的方式在他的处女作中向电影道别:再见了,电影。


《PHYCHO-PASS》第五集中,大反派槙岛圣护借用寺山修司在著作《再见了,电影》的观点来讽刺对方混淆现实和虚拟。顺便一说,槙岛圣护作为老虚用抖书袋的方式来展现其才智的人物,他最喜欢的话是寺山修司的“抛下书本上街去。”(真不愧是反动分子)

森山大道在1972年也出版了一本摄影集《摄影啊再见了(写真よさようなら)》,似乎和寺山修司交辉相印,混乱的镜头语言似乎对正统摄影在挑衅。

(未完待续)

封面: 《抛下书本上街去》

© 塔塔君 协力/北村勇志 / Anitama

寺山修司和动画漫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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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7人造人120号发表于 2017-12-06[引用]

三岛由纪夫也喜欢写偷窥

#6人造人176号发表于 2016-08-31[引用]

昨天看了这两部片子,我在想现在要用这种方法在大街上,路人绝对一个个是拿手机拍照\uD83D\uDE02

#5人造人43号发表于 2016-08-19[引用]

是弃坑了么T_T

#4人造人37号发表于 2016-05-25[引用]

神经病一般的幻想图书馆,读完放下就忘了写的是啥

#3人造人88号发表于 2016-05-25[引用]

我竟然在一个动漫网站上看到了寺山修司!!!

#2人造人43号发表于 2016-05-25[引用]

不知万有引力还有几分天井桟敷的样子

#1人造人110号发表于 2016-05-25[引用]

天才与疯子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