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谷百一十年史（八）

“圆谷百一十年史”，即圆谷英二诞生的1901年到圆谷制片厂成为FILEDS子公司的2010年

第二部 沧海桑田：1923~1948

第八章 你也能看见奥特之星

上回我们说到英一好不容易回了家乡却发觉在家也过得憋屈，达到临界点后怒下决心离了老家，从此死心塌地投入他的影视人生。英一归来影视业界这年是大正十二年即一九二三年，英一时隔两年回到东京。

九月份发生了著名的关东大震灾，东京大片废墟，这场大难后影视业者大多将阵地由东京转至京都，后来的京都被称为日本的好莱坞。两年前英一在国活时有一同事叫杉山公平，在他的推荐下英一也去了京都。

在京都，英一进了一家影视公司叫小笠原制片厂，但没几天就撒腿跑路了。什么情况啊，这个小笠原制片厂是个叫小笠原明峰的人开的，说是影视公司其实名不副实，根本不干经营的事。因为小笠原明峰是华族，就是贵族，他爹是子爵。所谓的小笠原制片厂其实是这么个性质，公子哥找乐子用的。影视这个东西那时怎么样也还算是很崭新的存在，贵族子弟聚会时放电影拍电影玩就成了新型娱乐项目。

就是这么个制片厂，可把英一吓得不轻，好在进错门不是投错胎，还有机会赶紧转身夺门而出，还是老老实实回国活吧。回到国活的英一先后参加了两个内田吐梦监督的映画，《延命院的伛偻男》和《义血》。

自从负责《哀之曲》标题部分的摄影以来，英一在各种作品的摄影工作中给不同部分打过酱油，而一九二五年元日上映的《延命院的伛偻男》才是他正式担任摄影的最初的作品。是以整个作品为单位的全程都有参与，虽然也还是做副手。顺便这个内田吐梦监督啊，后来有两个儿子，长子内田一作、次子内田有作，比较熟悉假面骑士的能有点反应了，可以留意隔壁连载的东映专题。

回来国活干了没两年，杉山公平又来了，他一看这情况哎呀哥们我推荐你去京都怎么搞成这样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好吧这回我不给你指路了直接带着你走路。他又把英一带到京都，推荐进了自己工作的一家新制片厂，叫衣笠映画联盟。

衣笠映画联盟的创设者叫衣笠贞之助，这个人成了枝正义郎之后英一的影视生涯中又一个影响重大的老师。这是一九二六年四月，新成立的映画联盟还不叫衣笠映画联盟，叫新感觉派映画联盟。英一参加了处女作《疯狂的一页》的摄影，做杉山的助手。

新感觉派，代表了衣笠脑中构想的事业最理想状态，这本来是当时文学界的流派，衣笠想将其带入影视界。这个处女作所依据的原作就是委托新感觉派的代表者之一川端康成来捉刀的，内容上和技术上也都和当时的日本电影格格不入。

我们提过那时日本国产片的主流风气是粗制滥造的，条件使然，最方便的最泛滥的也就是简单明了的动作戏古装剧。而《疯狂的一页》处于异端是因为第一它是现代剧也没有动作戏，第二想表达的东西是抽象的，第三表现手法是追求艺术性的。说白了给普通观众的感觉那是要不明觉厉的高大上的，它更适合放艺术展上而不是丢电影院里。

英一当然也没有多高的艺术素养，内容他不管就管技术，这片的表现手法是带给他冲击性最大的地方，虽然表现手法正是内容的基础。

这片的一大特点是大量使用场景转换，真的要把映画表现成文学一般了，幻想和现实、现在和过去的场景间反复切换，在当时普遍直白顺叙的古装戏风气下是挺崭新的。另外也不是多用场景切换而已，而是极端频繁地用闪回，几秒的切换尽量要给观众一种猛烈感，这种在当时看来就更奇葩了。闪回什么意思啊打个比方，镜头里一个角色拿起一封信看，这时突然切换到一个以前出现过的镜头，就一两秒钟马上又切换回来，这样一种表现角色心理活动的影视演出手法。

而且还有一点，我们说过那时影视还处在无声时代，所以这样的演出带给观众的体感我就更不知道怎么描述了。英一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了，总之他观后感就是在天上飞。

这个转折点使得影视在他脑中正式由技术的概念变为艺术的概念。这大概是他大彻大悟的一天，意识到不单人眼所看到的现实可以影像化，人的感觉和幻想也可以影像化。当年枝正交给他的是科学和纲领，现在衣笠教给他的是魔法和梦想。

在英一认知中他的职业生涯算是得到了一步升华，不过同时以我们现在来看也已经显示出一些问题。

你看枝正和衣笠这两个对他影响重大的人先后都有同一种作风倾向，制作自己最理想的不用管是否脱离实际的。就是要艺术不要商业，走的是极端的那条路。他们都是对当时日本影视界氛围不满，因而被激发出自由地大干一番的想法，对一种极端看不惯于是走上另一头极端，典型的矫枉过正。

后来的圆谷英二也是逐渐走上了这条极端，有适合一个制作者的思维但没有形成一个经营者的素质，研究造豪华套房多年直至炉火纯青，却对怎么打地基没概念。他就是适合在一个如东宝这般的大型公司里做个德高望重的大师，而一旦独立出来转型成经营者，悲剧就要在大师表象的辉煌背后一步步逐渐酿成。

所以《疯狂的一页》是赚是赔我们也不明说了，老百姓表示不是很懂你们艺术家，你作你的我看我的咱两不耽误。为了拍这片衣笠也借过大钱，本来是拍摄前筹钱和完工后上映都有障碍的，好在只有松竹给了他面子。现在没钱还松竹，只有还是听松竹的劝，新感觉派映画联盟变成了衣笠映画联盟，也开始拍随大流的映画了。

不过相对的衣笠映画联盟也有得到好处，这个没有根据地的小制片厂现在被允许使用松竹京都摄影所了，那时还叫松竹下加茂摄影所。英一也有机会接触动作戏古装剧映画，我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