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映御三家 大人的事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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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映与周日早间 六十六年的系谱
- 日本动画产业商业运作的基本

第三章 万代篇 传说中的战士光之小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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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我们说到根据虚构作品中的角色和设定造出来的玩具，玩具业界把这种异端产品叫角色玩具。角色玩具可以收益高但风险也最大，因为特点是寿命短，速兴骤亡不可避，包括万代在内业界一大排企业都栽过跟头。一九六八年经营奥特系列玩具的〇三商店破产了，一九六九年经营全能杰克号系列玩具的今井科学又破产了，这两件事成了最终的标志性事件，导致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玩具业界对角色玩具基本上都跟见了瘟神似的。奥特和全能杰克号可都是圆谷制片厂的，但是人家的母公司是东宝，后台硬死不了，要意识到圆谷制片厂一直活着本身就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一九六九年三月以来万代陷入了两年的经营不振时期，山科直治总裁终于忍不了了，决定向一个老朋友求助，这人是当时东映营业部电视课的课长渡边亮德。东映设立电视课和电视制片厂进而开始制作电视影视剧的事，我们在隔壁连载的东映专题花了好几回说的，电视课的初代课长是今田智宪。今田这人我们也提过几次，一九五一年大川博从黑川涉三手里接过东映总裁的位置时，被嘱咐要重用的人就有今田；一九五五年会见山本善次郎后向大川总裁提出构想，设立新的子公司东映动画的也是今田；后来从七十年代前半到九十年代前半，做了近二十年东映动画总裁的还是今田。不过今田在东映总公司营业部电视课的课长位置上没什么存在感，一九五八年七月就任初代课长那时候，关于电视方面的业务一切都还刚开始，东映也不知道其实什么人最适合这职位，所以今田基本上算是先来挂名的。六年后今田向大川总裁推荐，说渡边亮德这人行，于是渡边就当上了第二任课长，也是实质上把东映的电视业务做强做大的首个最高负责人。

渡边这个人非常重要，第一，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其中前十二年是电视课课长，之后因为发展壮大了所以电视课升级为电视事业部了，他就做部长。这意味着从六十年代后半到整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渡边是所有东映的电视节目的总负责人，显然特摄什么的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我们会提到的所有昭和时代的东映电视制片人，一律是渡边的直接下属，渡边才是真的幕后的幕后的影子。第二，他也不是只在上面做个领导真的只是个不出面的影子形象，渡边与许多作品的制作前线关联非常密切，属于对基层现场很积极的个人风格。如果找点现在的熟人举例子，渡边就相当于现在东映动画的鹫尾天、东映的白仓伸一郎，不过严格说来白仓目前为止的职位其实比渡边当时还是低一个级别的。渡边晚期最高做到东映的副总裁，与渡边相关的企划再往后我们甚至还可以牵扯到东映以外的一些名作，不过现在不扯了。第三，企划者的身份之外，比在制作前作活跃的制片人更加重要的，是渡边身为经营者的创举，以后我们在隔壁东映专题同样也有机会说很多的。渡边所构筑的是整个东映集团角色生意的营业体系的地基，往往在说制作方面的故事时我们最高也就谈到制片人这一级，而一旦往后说到营业方面，关键人物毫无疑问是渡边亮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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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绯红舰长》身上吃瘪后，山科对电视这个媒体形式就畏手畏脚了。万代的宣传活动也从电视上大规模撤退，回归传统的报纸或杂志，电视上的广告量是到一九七六年才超过报纸的。渡边说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兄弟我给你个特别关照，我们这里有个新片叫《假面骑士》刚开播不久，商品化权开个内部价给你。山科受此大恩差点都要下拜了，但还是瞻前顾后，角色玩具的风险这么高我真是见识过了还是不敢干啊，好吧那有个折中办法，新设立一个子公司专门来经营角色玩具。

新设立的子公司音译叫破皮好了，一九七一年七月正式设立，从此原本的万代接着做纯玩具，而角色玩具一律由破皮来做。好了从这时开始我们的眼光就要正式从万代移向破皮了，别看设立时只是万代的子公司之一，而且现在叫破皮的公司也不存在了，实际上今天的万代，经营体系是后来从破皮继承来的，基业就是破皮打下的。当时角色玩具，哦不，还叫传媒玩具或杂玩，占玩具市场的比率甚至不到半成，而现在早已反过来了万代经营的玩具九成以上是角色玩具。山科兼任破皮的总裁，不过实质的经营主要交给了常务董事杉浦幸昌。杉浦是万代屋时期的老将了，要说山科最信任的朝廷大员这人肯定出不了前五的，一九五三年就来到万代屋打工，那时他才十五岁。

事实上《假面骑士》是东映集团的非动画作品中，头一个开展角色生意的，渡边也有他自己的酝酿了很久的考虑。角色生意这东西当然是动画作品最方便玩，东映动画最初开展角色生意的片就是渡边推动的，这个我们以后在隔壁说。但在实写作品身上经营角色生意晚一些，因为难度高些。

还没有开始做角色生意的时候，一九六七年十月期东映有个特摄节目《铁甲人》，这是日本电视上首次出现巨大机器人特摄，制作现场的主要制作班子是后来《假面骑士》的班子，制作局是日本教育电视台也就是今天的朝日电视台。播了半年人气高，日本教育台请求延长继续播，但是被当时东映的常务董事冈田茂拒绝了，理由是东映在这片上赤字了。资金流动的结构是，制作局决定制作节目后给制片厂预支制作费，这笔钱对制片厂来说就不叫制作费了而叫成本预算，制片厂实际支出的制作费低于这笔预算就是赚了，否则亏了。这种巨大机器人特摄节目制作费高是必然的，东映拍《铁甲人》的实际费用超过了日本教育台的预支费用，所以即使日本教育台这边高兴想接着播，但东映赤字了所以不想继续。

一九六九年东映制作的《柔道一直线》也是遭遇同样的情况，这是最高收视率超过三十个百分点的超人气节目，电视台是爽了播了近两年，但越拍东映这边就会越赤字。而且这种真人演的柔道的片子，什么角色生意从何谈起啊上哪出玩具啊，加上制作局是东京放送电视台，不像日本教育台是东映集团自己人好说话。这回冈田气得当面吼过平山亨制片人，最后是靠平山的直属上司渡边护下来。冈田这个人和上面提到的今田，在黑川跟大川交接时特别嘱咐的人中就是并列提名的，后来冈田做了东映企划制作本部长，今田任东映营业本部长，这意味着他们各自是东映在制作和营业两方面的最高责任者，冈田更是大川之后接班的下一任东映总裁。

再到一九七一年《假面骑士》出来还是一样，本来制作局每日放送给的预算已经是一般节目的两倍了，实际制作中东映还是赤字了。渡边课长为此在全体董事和监事面前被批斗了，渡边于是丢下一句狠话，说别看现在是赤字，迟早有一天卖一百亿给你看看。今天我们来看，渡边的野心可以吐槽是太小了，假面骑士这个品牌的价值已经没法量化了。

解消因节目制作成本过高而导致的赤字，这正是影视作品开始踏入角色生意这个领域时的初衷。说起什么电视节目昂贵，总是能说到奥特系列，尤其是第一期奥特系列。每集预算就高达五百多万，结果圆谷特技制片厂还是每集出了三百万的赤字，作死的典型。但圆谷特技制片厂当时依然活下来了，主要就是靠了制作局东京放送电视台和母公司东宝主导的，给奥特系列开展角色生意。所以《假面骑士》的商品化是渡边的既定路线，商品化权在给万代以前也已经给过别的企业了，当然这种事多多益善，给了山科更能卖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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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皮之前最早取得《假面骑士》商品化权的是上回提过的高德商店，玩具业界中最早搞出角色玩具的那家，当时的印象是说起传媒玩具第一印象当然是高德。后来一九七二年是高德最如日中天的时候，这时高德拥有六个节目的商品化权，东映的《假面骑士》《超人巴洛姆·1》《人造人类机械士》，圆谷制片厂的《镜子人》《艾斯奥特曼》，宣弘社制片人的《银假面》。

破皮正面对上高德肿么办，人家还真是靠产品质量艹翻高德的。高德生产的假面骑士玩具是怎么样的呢，比如最基本的那个变身腰带，太寒酸只有个模样，去买了还不如在家自制。虽然角色玩具的本质的确就是骗小喷油，但你不能粗糙到让小喷油感到自己被骗了啊。假面骑士人气大爆发后，当时杉浦的亲儿子在适龄期也喜欢假面骑士，杉浦给他把高德产的腰带改造了，变成能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的效果，儿子拿着这条腰带出去好好显摆了一番刷足了时髦值。杉浦意识到这是商机，于是破皮开发了自己的假面骑士变身腰带，力求达到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效果。破皮版的腰带风车真能转起来，还能发光，里面装置了电动机。高德的那个空壳腰带卖五百日元，杉浦跟渡边说我这个版本要申请卖一千日元。结果渡边怎么说，他居然说，不行，哎等等你这什么表情啊，我有说是不让你卖吗，我是说你应该卖一千五，好了授权书签字盖章办妥了拿去吧。

后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破皮艹翻了高德把假面骑士的市场拿下了。尤其是卖了三百八十万条的腰带，这什么程度呢，平成骑士这么十几年卖的腰带总和还不到这个数的两倍。就近的说，前年车总腰带的广告语还记得吗，“放光！回转！”这是最近一个使用了这句历代假面骑士腰带的经典广告语的。破皮从最早的腰带的包装盒上就这么写，还标一行字说：这条腰带跟来打变身时用的东西是一样的。好吧大奸商骗小孩的境界已入神级，东映给破皮带来了天价的收入，而破皮给医院带来了天价的收入。因为，小喷油们都真去模仿假面骑士的跳空翻跟斗了，最后轮回到东映这里，要专门拍摄一段让本乡猛亲口说好孩子不要学。

破皮卖假面骑士关联商品取得大成功，是玩具产业史上，也是整个角色生意史上的里程碑式大事件，主要造成了三点影响。第一，破皮这个新设的公司，而且是一个子公司的地位，瞬间就挤进了玩具业界的大型公司行列。第二，业界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居然可以有寿命超过三年的角色玩具，简直颠覆世界观。第三，这奠定了以后东映集团一切作品优先授予破皮商品化权的基础，甚至是独占权，因此这也成了高德由盛转衰的一大因素。我们说过今天万代南梦宫集团的八大异常稳定的摇钱树中五个东映的，一切都是当初从这一步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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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骑士》之后又一发大炮彻底确立角色玩具的地位的，是东映动画制作的《魔神Z》，商品化权当然优先给破皮了。从万代集团的角度来说，对后来东映御三家关联和影响最大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杉浦，另一个叫村上克司。

村上的才能体现在设计上。他一九六一年就进万代工作了，但六十年代万代没混出名堂，村上也没混出名堂来，七十年代初辞了，而杉浦又把他拉进破皮来。破皮的思路还是那样，电视上怎么演的我就真给你造出什么来，《魔神Z》的超合金设定得逼格再高我们也可以摆给你看，不买还是人吗！这个任务就是村上来达成的，超合金魔神Z狂卖了一百万个，并且最后超合金自成破皮商品的一品牌，长年用在其他多种角色玩具身上。超级战队系列的机器人玩具，这一体系的始祖商品实质可以认为是魔神Z。然后一九七六年，东映电视事业部出了机器人动画《超电磁机器人孔巴特拉V》，破皮由此发售的超合金孔巴特拉V卖了八十万个以上。多句嘴，虽然这片是动画，但这里说的是东映总公司的电视事业部，不是子公司东映动画，我们以后还要提的。一九七七年又有《大铁人17》，是东映继当年《铁甲人》赤字以来，时隔十年才终于再次制作的巨大机器人特摄，破皮由此发售的大铁人17卖了一百六十万个以上。这两件大热门商品也都是村上参加设计的，彻底确立了破皮的机器人玩具的地位，以及东映集团与万代集团在机器人片这方面的经验体系，以后在战队系列中延续继承到现在。

到一九七三年，角色玩具已经成长到占了玩具市场的两成。一九七三年由于石油危机，多种行业开始大幅滑坡，玩具也普遍涨价了三成，但在年末玩具行业就率先迅速复活了，塑料不足于是金属玩具多产并大卖。《假面骑士》和《魔神Z》的接连爆发性大人气至少带来了两个转型级的影响，第一，再也没有角色玩具受鄙视的这种业界氛围了，第二，玩具商对儿童片开始渗透了。

过去儿童片的赞助商主要是财大气粗的大型公司，以食品厂为主，再就是家电厂或制药厂等等。赞助商平时该生产什么产品还生产什么，跟赞助了什么节目没关系，因为赞助的目的主要是提升企业知名度和形象，宣传某件特定商品是次要的，非儿童节目的赞助商也是这样。但是玩具厂开始积极做节目赞助商了，这时跟以前就有决定性区别了，也导致儿童片的赞助商与非儿童片的赞助商出现了根本性质的差别。第一是玩具厂是角色生意的先驱，所以他们的产品跟赞助的节目息息相关，宣传某件特定商品也变成了主要目的。要拿到角色的商品化权不一定要做赞助商，但是来做赞助商后商品化权的价格会有优待，并且还能有广告档来宣传与这个节目紧密关联的特定商品。第二是小企业也开始大批地做赞助商了，因为角色生意为他们提供了新的收入渠道，过去他们做赞助商既没意义也没足够的资本，而现在都有了。

一九七四年起，已经有玩具厂从节目企划阶段时就插手的现象了。他们不再只是片中有什么就照着出商品，而是在片中有什么还没完全定下来时就参加讨论，考虑在片中出什么东西更适合自己出实体商品。破皮在这方面的主力先驱者，自然就是设计师身份的村上。到一九七五年财年结束之后，破皮已经成了玩具业界的老大。破皮的确依然是万代的子公司，但营业额却达到了万代的一点七倍以上，离设立还不满五年。尤其在男童角色玩具的领域，破皮已经建成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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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期，正好出了一件引起破皮注意的著名事件。破皮居然收到一封小喷油的来信，里面说，为什么没有给我们小女孩看的节目呢？我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