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疑与寄语

【嘉宾资料】

土屋雅纪（Masanori Tsuchiya）

音响监督 。株式会社Tonphabriek代表。在Prosence工作室担任音响工程师后，于《白鲸传说》开始正式参与动画音响制作。担任音响监督的主要作品有动画工房 制作的《GJ部》《可塑性记忆》《三者三叶》《NEW GAME！》、以及SILVER LINK制作的《Fate/kaleid liner 魔法少女伊莉雅》系列等。

采访日期：2016年8月3日
采访地点：Renoir新宿区役所横店会议室
采访整理：高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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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代变化的音响

——接下来我们想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音响演出随着时代进步的发展变化趋势。自进入21世纪以来，电视的性能提高了很多。特别是日本于2011年已经完成了地上波数字高清电视的整体切换，这是否也会给音响方面的制作思路带来很大的变化？

土屋　确实带来了变化。数字高清化后，首先音量范围的上下限与模拟信号时代比起来扩展了很多。在模拟时代，如果把音量加得太大，音频信号就会影响到视频信号的传输。音量太小的话又会发生模拟电视接收器所特有的沙沙声。为此电视台为模拟电视信号制定了标准，同时还设置了超标时的限制器。那个时代的音响工程师需要在一个受到众多限制的状态下，去发挥自己的能力，考虑如何呈现多姿多彩的音频效果。

——那么这一状况在数字高清化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土屋　虽然技术方面的限制基本没了，但并不是说音量想多大就能多大的。现在有一个新规定叫做“平均响度值”。其作用发挥在比如说节目进广告的时候，观众会换台，为了不让换台前后的音量产生太大的差距，数字电视就会在这个“平均响度值”上设定新的限制。

——原来如此。那么数字化除了对于信号传播和播映带来影响外，对于影像作品的制作又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呢？

土屋　现在的音响作业自使用非线性编辑以来，比起使用模拟磁带的时代，速度提升了好几个层次。然而这并不代表音响的工作变得轻松，工作量比过去不减反增，而且增加了很多。这是因为模拟时代受到硬件的限制，很多地方即使音响工作者有想法有创意，技术上也没有方法去做得非常细致。但现在只要你有想法有追求，那么音响品质理论上是可以无限提升的。然后水准一旦提升了一次，下一件工作你总不能再降回之前的水平吧？于是这就造成行业整体的要求水涨船高，其结果就是目前的音响编辑作业比过去反而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您说的音响方面的品质追求具体表现在作品中的哪些方面呢？

土屋　说老实话，很多追求其实都细微到近乎于偏执，普通观众恐怕是很难听出区别的。特别是在电视播放时，通过家用电视机来分辨的难度极大。因为这和扬声器的性能，以及收视环境也有关。比如说如果室内有空调在运转，那么细微的声音肯定就会被噪音掩盖，基本就别想听见了。所以说如果想体验音响的细节，还是得靠剧场作品。电影院里的音响设备配置高，加上静谧的空间，使得音响设计时可以更有效充分地对音量的范围进行利用，还能通过5.1多声道来表现临场感。所以说即便是同一部作品，TV版和剧场版的音响制作方式的区别也是非常大的。

——剧场作品最终会发行影碟供家用观赏。这种情况下是否会对剧场用音响进行调整？会为了影碟版而重新编辑一套音频吗？

土屋　如果有人能给预算，给时间，那我们就会去重新混音。而且日本家庭基本上不太可能拥有能够充分发挥5.1声道能力的视听环境，所以我觉得为影碟调制一版立体双声道用的音频是有必要的。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专用的预算和时间，所以大多是直接把剧场版的音频拿来出碟。

■答疑解惑

——接下来进入答疑环节，我们事先从Anitama编辑和读者中收集了一些提问，希望您可以解答。首先，您作为一位音响监督，在什么时候最能感受到成就感？

土屋　如果能和一位在选曲和演技计划上与自己的价值观相吻合的监督搭档的话，那么在现场工作中我确实能感受到充实感，我想这对于监督也是一样的。而且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一位演出家在单集演出时代就和我有所交流，我们发现互相在演出上的喜好很类似，于是他第一次担任监督时就找我担任了音响监督。

——音响监督和单集演出之间一般有着怎样的交流？

土屋　我们会在考虑作品整体起伏的基础上，再来讨论这一集的单集演出方式。单集演出由于会重点考虑自己负责集数的演出，所以他们的一些点子有时候可能会破坏整部作品的节奏与平衡，这时候我需要及时提出意见并进行调整。

——非常感谢您的回答。第二个问题，对观众而言，观赏作品时音响的哪些点值得关注？

土屋　我觉得有一点就是播放音乐的时机。比如说悲伤的场面肯定要播放悲伤的音乐，但是音乐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又要在哪个时间点结束？这时间点的调整会使得角色的感情呈现完全不同的形态。如果观众对于音响有兴趣的话，请务必试试关注这一点。

——第三个问题，动画作品经常会推出同作品的广播剧CD，广播剧在音响演出上与动画有什么区别吗？

土屋　音响作业本身内容区别不大。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广播剧CD不需要根据监督的分镜来考虑演出意图，只需要看剧本来进行演出，所以音响监督的自由度高上不少。另外在演技方面，广播剧是一种在不破坏作品世界观的范围内，可以让声优去更多地“玩”的一种媒体。所以在写剧本的阶段就会有很多玩的要素加进来，而音响监督的演出也会受到剧本影响，这可能也是一个较大的区别。

——第四个问题，日本动画中常见的句尾演技，比如说“nya”或是“nyo”这样的表现在走向海外时或许有些难以传达给观众。您作为音响制作一方对此不知有怎样的想法？

土屋　其实我觉得海外的核心粉丝应该是能够接受这些日本特有的表现的，不过确实普通观众会感受到一些障碍。而这些句尾一般也不会有对应得特别合适的译文，虽然可以强行翻译，但终究和原文之间有意思上的微妙区别。不过话说回来，日本人中间同样也有人讨厌这种“动画一般的说话方式”，所以说到底还是看句尾到底符不符合作品和角色的风格，我觉得这个才是重点。只要符合作品的气氛，那接下来就只是个人好恶的问题了。也希望海外的朋友可以以各自的方式来欣赏日本动画。

——第五个问题，您在演出时会不会参考别的作品以及别的音响监督的风格？

土屋　我会较多地参考海外电影，其中有很多与日本动画的音响思路相去甚远的手法，能给我带来刺激。而对于其他的日本音响监督，我基本没有有意识地进行参考。当然大家的水平都很高，不过音响监督都有各自的风格，所以我觉得会找我来做音响的人一定是认同我的风格更符合作品。那么如果我还去参考别人的风格就本末倒置了，所以我会优先选择贯彻我自身的想法。

——第六个问题，能否从音响监督的角度给有志成为声优的年轻人提一些建议？

土屋　首先最需要做的就是观察他人。所谓的演技就是表演“他人”的感情，所以学习演技时很重要的是要去时刻关注观察他人如何行动，如何说话，如何思考。而从这个意义上讲，尤其重要是要和人“面对面”的交流。现在通信技术发达，社会上的很多交流都可以通过手机和电脑上的文字来进行。但我觉得这就会造成局限，造成观察他人机会的减少。所以有志声优的人需要去发现“什么情况下，人会做出怎样的表情，以怎样的声色说话”，持续观察，积累经验。

■为日中友好寄语

——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长时间的采访，我们将进入最后的概括总结。您能否介绍一下您将来的展望以及希望挑战的工作内容？

土屋　我想得没那么具体，不过我希望可以参与到演出空间比TV动画更为广泛的剧场动画音响制作之中。另外也有和海外朋友合作共事的想法。音响工作是一个做法和思路会因国家有别而迥然不同的行业，所以在动画音响方面，海外必然也积累了许多日本所不具有的经验。如果我能接触到这些不同的文化，并将其消化吸收，相信也能增加我自己的表现的丰富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讲也很想和中国的动画制作有所接触。

——最后请给中国的动画粉丝说几句话吧。

土屋　日本的动画是一种反映日本人的文化与感性的艺术，所以我希望观赏动画能够成为让各位了解日本的契机。我期待动画不仅仅停留在娱乐层面，而是能够进一步成为日中交流的桥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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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人介绍

高濑 司　（Tsukasa Takase）

动画评论社团“Merca”主宰。动画评论家、编辑、撰稿人。在《EUREKA》等日本杂志发表评论，为各种动画·漫画·插画媒体供稿及担任访谈记者，并担任“SUGOI JAPAN”动画部门评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