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飞翔

• 书名：《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ブランコ乗りのサン＝テグジュペリ）
• 作者：紅玉 いづき
• 插画：小川 恵子（单行本版）、杏 チアキ（文库版）
• 日本出版：角川書店，1卷完结
• 台湾出版：台湾角川

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须被拯救。

——圣修伯里《小王子》

何为“忘我”？极度专注于某事以致自发舍弃与自我相关的其他事情。

何为“疯魔”？入迷犹如疯癫乃至着走火入魔之道。

忘我疯魔者大抵纯粹，化俗世为异界，苦觅极致之境。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寻文字中的极致，《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即是一本聚焦“极致”的小说。

书名的“圣修伯里”源自儿童文学《小王子》的作者（又译“圣埃克苏佩里”）。现实中的圣修伯里是一名飞行员，二战期间应征入伍，1944年在一次飞行任务中失踪。书中的“圣修伯里”代指马戏团表演空中飞人的首席演员，飞行员与特技飞人都与飞翔有关，文学的隐喻如浪漫的气泡，飞翔时五彩斑斓，破碎时转瞬即逝。

故事发生在一座马戏团。没有劣质油彩的油腻感，作者一开始便点明“这是一座没有小丑的马戏团”。成员均是经历专属艺校严酷训练的少女，每项表演的首席则冠以文学家的名号，如空中飞人圣修伯里、歌姬安徒生、驯兽师卡夫卡、或者丢掷飞刀的克莉丝蒂等等，俨然平行世界的宝塚歌剧团。

作者红玉伊月老师大家并不陌生，其代表作为包括《角鸮与夜之王》在内的“食人魔”三部曲系列，作品多专注少女的精神世界。如果说《角鸮与夜之王》中我们尚能找到些许童话的印记，到了《圣修伯里》红玉老师的关注点转向现实的残酷。只是这种现实，与她笔下的童话一样，弥漫着漂浮空中的虚幻感。

红玉老师的文笔一贯细腻尖锐，在本作特技马戏团的舞台上如鱼得水，用大量的细节描写充分表现了少女们的体态美。小说分3个主要章节，主角各不相同，但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哀婉清丽的内心独白充盈全篇，令观梦者的心弦随之颤抖。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只可传承不可共存的唯一名号，少女们前仆后继锤炼自己的肉体、精神，哪怕牺牲也视为无谓，哪怕生命也一并贩卖。聚光灯打在舞台上，每个人的脸都闪闪发亮，亮到人们忘记了灯灭的漆黑寂静。不去窥视黑暗，怎知黑暗尽头是深渊还是高墙。

其一是继承第八代圣修伯里名号的空中飞人片冈泪海、片冈爱泪姐妹。双胞胎中的姐姐泪海是真正的圣修伯里，却遭遇意外；妹妹爱泪为延续姐姐的理想，选择登上舞台。一心同体的双胞胎本就是暧昧的存在，一个人与我有着近乎相同的脸庞和身体，可我们仍是不同的个体。

爱泪的自我认同里泪海是必需的，当爱泪努力过后还是做不出配得上圣修伯里名号的演出，旁人中伤的却是泪海，因为舞台上空中飞人即圣修伯里，无论秋千荡着谁。另一方面，躺在病床的泪海经历着与自己的战斗，跌落的圣修伯里不再自由，如何让心灵回到空中，是泪海的个人命题。

马戏团串联起片冈姐妹的成长变化，其间仰望首席名号的少女不计其数，包括驯兽师卡夫卡。与野兽打交道听上去跟“高雅”不怎么沾边，庄户莱铃的故事在野兽油脂的气味里开幕。对有些人来说，面对人类同类的紧张感，永远比面对熊或狮子来得更加浓烈。

欲立于顶点需经受考验，莱铃想成为卡夫卡，必须要面对艺校纠缠的人际关系。严苛的训练如化蛹成蝶前的黑暗，少女们有时抱团取暖，有时暗自较劲。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但每个人的人生目标和训练方向各不相同，最终她们能做到的只是理解彼此的处境，尊重彼此的选择，然后目送和遥祝。

现实中部分偶像团体的成员要受到“禁止恋爱”规定的约束，宝塚歌剧团清一色都是未婚女性。是否为别人筑梦，就要放弃自己的梦想？深入思考这一规定的存在合理性不在本文讨论的范畴内，而《圣修伯里》最接近偶像的歌姬安徒生，她的身边却不乏男性仰慕者的身影。

马戏团的带刺玫瑰，她的内心令人捉摸不定。团长“莎士比亚”说，舞台上美丽的一瞬才能让这些少女成为永恒，于是安徒生便在瞬间到永恒的路上长久迷失。这本少女情怀小说唯一一点悬念，将会在安徒生的故事里揭晓，舞台聚光灯下的阴影，必然地存在着。

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双脚只在失败坠落或表演结束时落地，整本小说都像脚不着地般描写虚无的情愫。虚构的马戏团代表艺术的极致，琐碎的行文和华丽的细节适合红玉老师笔下对牺牲甘之如饴的少女，但缺少能击穿现实的“实弹”，还是会让部分读者审美疲劳。

全书终幕，片冈姐妹的结局带有强烈的理想化特质，为精神追求放弃现实情境是不同于艺术的另一种极致。虽然矫情的东西在普罗大众眼里总是不讨喜的，不过艺术是现实的放大，若我们的心灵期冀寄托，总会有人站在舞台上塑造梦想。

创作团体 WitchRooR 曾在 2014 年将《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改编成朗读剧。

美丽、永恒、极致，《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是一场少女的幻梦，翻开书页，盛大开幕。那里有少女们千百次训练流下的汗水，有燃烧生命换来的一瞬闪耀，有不完整、不成熟、不自由的花朵于夜间静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