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动画公司的目标

Cygames举办的Animejapan现场座谈会第二弹。

主持：Cygames动画事业部长 竹中信广
嘉宾：P.A.WORKS董事长 堀川宪司
　　　MAPPA新社长 大塚学
　　　NBC环球娱乐日本制片人 上田耕行

竹中　下一个话题之前，我有一条信息要在此发布，我们Cygames要开设自己的动画工作室了，不过我现在想想好像在这个场合说有点不太好。虽然之前我们有请PAWORKS以及MAPPA制作作品，但这次我们要搞自家的动画制作团队了，是的，自己搞。

（这时现场的气氛略有尴尬，因为竹中等于是正面对几位动画公司领导说，Cygames以前掏钱请各位帮我做片，现在我们要自己做了呵呵。）

台上众人　恭喜恭喜（棒读）。

Cygames开设动画公司的目标

竹中　谢谢各位大佬，那么我们进下一个话题：“各位针对我司将开设动画公司一事，有没有什么提问？”。

堀川　这个话题也太泛了吧，你们这工作室多大规模？

竹中　规模的话，我们目前的目标是能够把自家公司游戏的动画PV靠自家来做。接下来的目标是创建一个能单线制作自社游戏动画化的团队。

大塚　将来的目标呢？

竹中　老实说现在还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而且Cygames加入动画制作行业这件事儿，对于业界究竟是好是坏，我们其实心里也没数。所以想向各位咨询一下，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对业界有益？给业界做出贡献？虽然我们有当前的目标，但是谈到长远问题。您看一部动画一做两三年，两三年后业界会是什么样的状况，我们是想象不出来的，所以也很难去定制一个目标。不知各位听懂我说的意思没（笑）。

堀川　我是这么想的。我一毕业就进了动画业界，而动画业界其实就是个小村子。小村子容易保守，很少有人敢去挑战一些大胆的尝试和革命性的创举，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不同的思考方式，或者说以普通（意指动画行业是个不正常不普通的行业）的产业角度来看，我们动画业界到底应该做出怎样的改变？毕竟现在这个环境，不可能说让动画行业光靠自己走下去。我们需要和其他行业有更多的合作，在合作的大前提下，来一起发展动画事业。所以我想，如果Cygames能够成为一家给业界带来全新视点的公司，那应该会有很不错的效果。另外我也希望Cygames能够重视对于人才的培养。我的心得是，一家公司的创作人员的水平是有发展空间的，而这发展空间全靠公司老板的能力所决定。所以身为公司的老大，必须要想好自己该采取怎样一种战略，先定好公司的方向，然后思考如何去培育人才，花费足够的时间来打好基础。

上田　竹中也好大塚也好，你们年龄上处于业界的中坚层。你们已经走在了成立公司，领导公司的道路之上，你们必须要学会培养人才。否则看现在的实际情况，有些制作进行实在太烂，很多事情做不下去。

大塚　确实，我们公司也很重视培养年轻人。但出结果可能就要到之前所提的2020年左右，那时可能才会初现端倪，我们会冲着那个目标努力的。

堀川　当然了，说是说需要培养人才。现在一些制作进行虽然老是被喷能力不够，但这我觉得不只是制作进行独自的责任。问题是整体性的，制作人员肯定也有制作人员的问题。

上田　整体的问题确实很大，体制决定的。哪怕个人有拼搏的想法，就算能拼一两个月，但如果拼下来没有效果的话，他们也很难坚持下去。

堀川　这方面我收集了很多希望有所改善的意见，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靠个人的努力能够解决的了。必须在组织层面上，依靠公司和团体为中心采取一些对策。（台上有人小声说：A-1哔——）…投资方和现场制作方必须协同起来，以同一个目标为方向进行交流。双方必须摆出自己所坚持的底线，明确各自必须做到的事情，把这些内容体现在短期计划之中。否则到最后出问题了，肯定会撕起来，“这锅你来背”“不不你来背”，这样的话不会有任何改善。所以说改变必须要从组织层面出发，这也是我之前提到的，强化“内制”的必要性之所在。我们必须在社内一边制作一边成长，在成长中实现改变，否则将很难维持持续制作动画的环境。

竹中　我最初也在P.A.WORKS工作过。当时的工作毫无疑问对我个人的成长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说老实话，社长管得太严了。

上田　堀川社长看着挺和善的啊？

竹中　工作中严格。

大塚　有什么故事吗？

竹中　比如说别的公司上下班时间一般都比较松吧。但是PA10点进公司的规则执行得十分严格，时间管理不留情面。而这规则也是有理由有根源的，可惜我做制作进行时没有想通这一点，尽想着偷懒（笑），想拖到十二点一点进公司。而我想通10点进公司是有意义的这件事要到我升职之后，才体会到严格规则的重要性。

堀川　对于新人的培养不止针对制作进行，作画也和制作进行一样需要培养。我最近注意到的是，不能光说新人制作进行做得不到位，新人作画做得不到位。我发现问题在于没有合适的前辈来教来带新人制作。作画也是一样，没人来教，或者说就不存在一个教育新人作画的系统，没有成文的教育方法。毕竟有经验的人士自己也已经很忙了，很难抽出时间来带新人。但我觉得，一个成熟的业界人同样应该在教育后辈方面有所成就。所以我们需要培养能教新人的人才，我觉得这非常重要，对于整个业界都很重要。大家都知道现在有很多动画项目专门面向新人，就是为了让新人有口饭吃。而这些投资给到年轻人，是基本不计商业回报的，但我觉得这笔资金或许应该可以投到别处，比如用于建立新人的教育体制。给到有经验的人，让他们能够有机会把他们在业界学到的东西传授给新人，并推广到整个业界，我希望有资金能够投到这个方向来。

新动画公司需要注意什么？

竹中　非常感谢。那我们看下一个话题。“刚开公司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比如大塚P的MAPPA一开始有丸山社长盯着，而PA就是堀川社长您自己开的，这方面有没有经验可以传授一下？

上田　你们Cygames还在乎这个？你们有的是钱。

竹中　（笑）严格说来我们动画公司和总公司是两家公司，而总公司给我们的指示是这样的，希望能够通过我们来重新审视整体的动画商业模式。为此我们觉得开一家动画制作公司肯定是第一要务，而我们也希望借此能够和其他动画制作公司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

堀川　我做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建议我还是有的。动画公司需要和其他很多人很多单位一起合作，而面对客户或者面对创作者时，我们很容易就去陪笑脸，就是为了和大家搞好关系，但这个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建议你们，首先你们Cygames必须想清楚，你们想用动画来实现什么？有没有定好公司的理念和原则？因为不管和任何地方合作，一定会出现矛盾与对立，这时候你们需要坚守自己的原则：“我们做动画是有明确的目标的，所以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能让步。”你们必须要把这个理念和原则先给定好，否则到处毫无原则地陪笑脸，最终只会导致公司失去信任。你们有了自己的原则后，就要根据自己的原则来挑选合作伙伴：“我们Cygames做动画是有这么个原则的，您如果能接受，那我们可以合作，如果不接受咱就别瞎凑合。”这种公司的理念肯定是越早确定下越好。

竹中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大塚P有没有什么意见？

大塚　我想想哦…

上田　我觉得有一点，起公司名的时候不能太冲动，你们起了MAPPA（日语意为全身赤裸）这么个名字之后有没有后悔？

大塚　（笑）关于名字这个，老实说存在一种难以抵抗的力量，也就是丸山社长的独断专行决定的…

上田　因为他抛弃MADHOUSE净身出户所以是MAPPA？

大塚　不不，其实是“Maruyama Animation Produce Project Association”（丸山动画制片企划组织）的首字母连起来的MAPPA。

上田　你自己信么，这个肯定是先全裸后编出来的好不好（笑）。

大塚　（笑）您这么说的话我也说不准到底真相是什么了。

上田　就说细田守和斋藤优一郎P开的地图工作室是MAP，也把丸山MARUYAMA的MA留下来了。

竹中　…我开始有点怕上田P了。

大塚　说正经的，我们MAPPA总之就想通过这个社名，来做出有酷帅感觉的作品。

上田　你们做的东西那是挺帅的。然而这名字在工作场合，你让我用嘴念出来，老实说难度有点大。

大塚　我们就是打算用作品来盖过社名所造成的误会，或许这是社长赐予我们的考验（苦笑）。

堀川　我倒是觉得名字起的简单点好。我开始公司名字都已经起好了，“越中动画本铺”。于是外面吃饭，一是开发票的时候自己说出来很羞耻，二是打票的人写不出汉字还得我自己来写。一怒之下索性改成片假名了。

创建初期的痛苦

竹中　原来如此，感谢各位的建议。那么接下一个话题，“刚开公司时最痛苦的事”。顺便我在PA的时候社长您老爱说苦啊苦的，然而外表上看不太出来。

堀川　苦是很苦，但不是痛苦。毕竟再苦我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也没想过要逃跑。事实上最后也都撑下来了。

上田　肯定啊，公司的老大一脸痛苦的话，下面的人看着心里会怕。

堀川　对对这个很重要。身为站在高位的人，需要让下面的人觉得我在很愉快的工作。

竹中　大塚P呢？

大塚　我感觉最痛苦的时候，还是在MAPPA做了《坂道阿波罗》后，有一段时间，公司完全没活干了。

竹中　应该正好是我们找上你们商量巴哈姆特那段时间？

大塚　对，那时候社内员工也走了不少，不过正是有了那段经验，我们才意识到创造工作机会的重要性。那段时间真的是感受到了公司要倒的危机感，想起来都觉得惨。

竹中　上田P您呢？

上田　我就是个到处漂泊的制片人，当年我在的公司叫Pioneer LDC（上田P在这家公司做了Lain等著名动画）。但是这公司一天到晚被买来卖去，我也就只能跟着走。所以我算不上什么经营的专家，创建公司的专家，因为这方面我说了不算，我顶多是制作方面有点知识。而说痛苦的话，最近的感觉是现在数字化了，和工作室之间的合作机制出现了变化，很多变化需要靠失败来积累经验重新磨合。所以我们投资方也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光掏钱等片子出来就行了，我们需要对制作进行参与。然而这干涉也得有个度，我们投资方废话太多的话工作室又容易出事儿。这方面的距离感和平衡感要如何把控，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制作团队，如何作为甲方把控好提意见提要求的技巧，如何信任制作团队，这些都需要时间培养经验。

动画之路的觉悟

竹中　非常感谢。时间有点紧了，下一个话题。“各位是什么时候觉悟自己要靠动画公司走下去的”，这个瞬间对于各位来说是什么时候？各位估计都是一上来就坚定不移了吧？

堀川　我倒不是。我刚开设PA的时候，最早和我组队的吉原正行监督，他是一匹脱缰野马，而这次的Cygames的游戏赛马娘的PV也是他做的。我本来想，既然和这位组队的话，这公司估计能撑个七年不死就不错了，总之就先做做看吧。结果过了几年，我们带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规模到了五六十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员工是因为信任我们才跟着我们、跟着PA的。那我也不能背叛他们，我必须为了他们好好把公司经营下去。这是我公司创办后很久才注意到的事情，自那起我就开始盘算我们作为一个组织，要如何生存下去。所以我一开始没什么觉悟，觉得我们先试着做做看，失败了倒了也就算了。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觉悟到我们需要负起更多的责任。

Cygames游戏《赛马娘》的PV。P.A.WORKS制作，吉原正行导演。

竹中　其结果就是富山那幢富丽堂皇的PA新大厦。

堀川　你们就爱拿这个说事儿，那楼是木结构的好不好！（笑）。

竹中　非常感谢，那么大塚P又如何呢？

大塚　我也有过像堀川社长那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顾周围只顾向前冲的时期。但如刚才所说，我也遇到了如何把公司维持下去的责任问题，这可能是我有所觉悟的瞬间吧。觉悟要吃动画这行饭的瞬间我现在倒是有点想不起来。

竹中　那最后上田P情况如何？

上田　我…我什么觉悟也没有，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大学毕业应聘进公司，碰巧给我分到动画部门，一入那啥就深似海了（笑）。所以我啥觉悟也没有，但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出好看的动画作品，毕竟像动画这样，从零开始创作作品的机会是很罕见的。

（未完待续）